蜜思杨

卿本倾城 17

第十七章 是喜是忧


  坐了步辇回到玲珑阁,梁湾就在贵妃榻上睡下了,原以为睡一觉会好些,岂料醒来后整个人愈发的乏力。莲心端来燕窝粥给她,她刚喝了一口还未咽下,一股恶心直冲上来,不及莲心拿呕壶,她就伏在榻沿剧烈地呕吐起来。


  待这阵恶心过去,梁湾脸色苍白地抚着胸口,她的身体一阵阵的发颤,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浓,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……


  “夫人,钱大夫已经恭候多时,让他进来诊诊可好?”黄嬷嬷一边心疼地抚着梁湾的背一边问道。


  “让他回去。”梁湾平静下来,看着黄嬷嬷的眼神里充满了探究,她在大婚第二日就喝下了绝嗣汤药,她应该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,可现在……这种种迹象,和从前太像了,她的月事一向准时,如今却迟了那么多天,她早该想到的……


  黄嬷嬷自知瞒不了梁湾,借口让莲心去备晚膳,等屋里只剩主仆二人,黄嬷嬷抹着眼泪跪在了贵妃榻边,“夫人,都是老奴的错,老奴怕您将来后悔,偷换了药方,可是孩子无辜,王爷也盼着夫人早日诞下嫡子……”


  梁湾呆怔着,盯着面前的黄嬷嬷,她的脸上满是绝望的神情,半晌才像抽干了全身气力一般瘫软下去。


  “嬷嬷,他不会要我的孩子,不会,永远不会。”她喃喃地自言自语着,他的决绝与冷酷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,让她不敢再尝试,当那团血肉从她身体里一点一点流逝的时候,那种痛,无论隔了多久,只要想起,便痛彻心扉,痛入骨髓……


  “王爷说他要夫人的孩子……他要……”黄嬷嬷已经泣不成声。


  “嬷嬷!”梁湾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,“你不明白!你一点都不明白!他有多么冷酷多么绝情,他说过,他不能让我有孩子,我的孩子,他不要!”


  “夫人……夫人……”黄嬷嬷一把抱住有些歇斯底里的梁湾,她虽不知道姑娘和秦王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,可是看姑娘如此伤心,她的心也揪起般疼痛。


  梁湾一夜无眠,她的心里乱极了,手总是情不自禁地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,这个意外让她措手不及,可既然来了,她就要好好做打算,幸好秦王不在府里,她还有时间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他容下这个孩子……


  快天亮的时候梁湾才勉强睡着,到了辰初就又醒来,她辰正还要去回事厅,叫了黄嬷嬷进来侍候她更衣洗漱。黄嬷嬷见梁湾一脸憔悴,心里有些懊恼,她不该帮着王爷算计姑娘,让姑娘怀了孩子,可她也不愿见到姑娘一辈子活在痛苦中……


  “嬷嬷,你去庄子里找袁宁,让他找个大夫。”收拾停当,梁湾对黄嬷嬷吩咐道。


  “夫人是想瞒过这府里的人……包括王爷?”


  “他虽然不在府里,可我的一举一动他必定了如指掌,我还没想好往后该怎么办,先能瞒一时是一时吧……”梁湾疲倦地闭了闭眼,这一次,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个孩子。


  翌日,梁湾在回事厅处理了王府事务,便在黄嬷嬷和莲心的陪同下出了王府,往隆安府有名的锦绣衣坊去了,连诀带着十几名秦王留在府里的暗卫跟随保护。


  “袁宁都安排好了?”梁湾坐在马车里,车子有些颠簸,虽然黄嬷嬷已经交代车夫慢些走,又给她添了好几张软垫垫着,可她还是下意识用手护着小腹,生怕颠着孩子。


  “夫人放心,一切妥当。”黄嬷嬷抚上梁湾有些冰冷的手,轻声宽慰她。


  梁湾微额首,不再说话。


  马车走了一刻来钟就在锦绣衣坊门前停下,掌柜的一看车上秦王府的徽记,立刻小跑着迎了出来。梁湾裹着斗篷戴着帏帽被莲心搀扶着缓缓从车上下来,接着就被掌柜的迎进了待客的院落。


  “夫人稍事歇息,用些茶水点心,主事婆子一会儿就来给夫人试衣量尺寸。”掌柜躬着身子说道。


  黄嬷嬷笑着谢过掌柜,又从荷包里掏出个一两的小金棵子作为打赏,掌柜接过,堆着满脸笑意退出了院子。


  男女有别,连诀只好在厢房门口警戒。梁湾进了屋,并没有脱下帏帽,她在屋子的罗汉榻上坐下,屋里的香炉里焚了香,梁湾闻了便觉恶心,她抚着胸口强压了下来。黄嬷嬷从帘幔后边带了一个中年男子出来,男子长揖见礼,也不多话,拿出诊枕垫在梁湾的手腕下,深吸一口气凝神诊了起来,不多时,男子松开手,脸上露出笑意,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,“夫人乃喜脉,已经月余。”


  料想中的结果,梁湾并未感到惊喜,提笔问道,“孩子可好?”


  “夫人和孩子,一切安好。”男子写道。


  梁湾安下心来,拿起几上的纸放进碳盆里化为了灰烬。


  回到王府,梁湾吩咐从今往后这屋里除了黄嬷嬷和莲心,其余人非召不得入内,她要瞒着这满府的人,更要瞒着他,她还没有想到对策……


  梁湾心烦意乱地用了午膳,可刚吃完就吐了大半,她恹恹地歪在贵妃榻上,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。一觉醒来已是申末,外头的天被晚霞浸得血红,莲心伺候她漱了口净了面,梁湾在南窗下的罗汉榻上靠着,端着碗银耳红枣羹,刚吃了两口,小丫头隔着帘子禀报,连诀有事求见夫人,梁湾点头,莲心便下去传话了。


  连诀进来跪倒磕头,将藏在袖中的一封信递给莲心,“夫人,王爷来信,专门给夫人的。”说完垂着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上房。


  梁湾展开信,一目十行看了,大抵交代他如今走到了哪,一日行多少路,有没有碰上达瓦尔的人……诸如此类。梁湾看完,有些错愕,他从前也为了那件大事而奔波忙碌,却从不会告诉她他去了哪里,去多久,梁湾叹了一口气,将信纸扔进了化纸盆,燃烧殆尽。


  时间悄悄滑过,转眼秦王已经离开半个多月,梁湾每天都会收到他的信,今天早上连诀送进来的信上说他还有半个月便能回来,她开始紧张,他回来了以后,她的孩子怎么办……可是那日过后,他的来信从每日一封,变成了三日一封,直至后来十天才收到一封。梁湾没有当回事,可渐渐地,她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,她提笔写了第一封回信,问了他近日的状况,问了他的归期,只是刚刚写完就被她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化纸盆,她有些烦躁地推开笔墨,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走着。此时距离秦王离开已经过去了两个月,她的身孕也已经三月有余,所幸她本就纤瘦,再加上孕期不适,吃的少吐的多,脱了衣裳才能瞧见一抹微小的弧度。她开始矛盾,她不希望他那么早回来,她害怕面对他,可又控制不住地担心他……


 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半个月,梁湾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,天渐渐回暖,衣裙也换了轻薄的料子,这让她在走出玲珑阁前不得不在肚子上缠上白布,好让孕相看起来不那么明显。秦王彻底失去了音讯,她问尹先生,问连诀,可是两人都说没有秦王的任何消息,黄嬷嬷见她如此担忧的模样,宽慰她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,但她依旧心神不宁。


  夜里,她被梦魇缠绕,梦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,他一身白色长衫倒在血泊中,身下的草地被染成了红色,她惊慌失措,她拼命唤他,她捂着眼睛尖叫……


  “湾湾……湾湾……”


  梁湾猛地睁开双眼,看见的是一张疲倦异常且长满胡茬的俊脸。


  “张日山!你……没事……你回来了?”梦境过于真实,让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秦王。


  “我回来了。”秦王抬手抚上梁湾的脸颊,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担忧,真真切切的担忧,一颗心瞬间被填满,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。这次进草原,比预想中的结果还要好,虽然费了些时日,待诸事妥当,他快马加鞭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回来,就是为了能早些见到她,现在她就在眼前,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。秦王压下想要吻她的冲动,他知道自己现在有多邋遢,即刻进了净房。


  良久,梁湾才从震惊中回过神,她的手抚上隆起的小腹,心中一片惊涛骇浪,他回来了,她躲不过了……


  秦王沐浴完换了干净的白绸衣裤,梁湾下了床,拿了大苗帕子替他把头发一缕一缕地绞干,她隆起的小腹隐在宽大的衣裙中,秦王并没有发现异样。待头发绞得半干,秦王捉住了她的手,一把抱起她放到了床榻上,随即整个人就要压下来。


  “张日山!”梁湾惊呼一声。


  “怎么了?太久没见我想我了?”秦王顿住,轻笑起来。


  “你先……起来……”梁湾心跳如擂鼓,她已有了决断。


  秦王没有多想,翻身坐了起来。


  梁湾也坐起身,她抬起不住颤抖的双手,缓缓拉开松松垮垮系在腰间的丝绦,衣裙散开,她没有穿肚兜,映入秦王眼帘的,是她诱人的丰盈,以及……隆起的小腹……


  秦王呆怔了片刻,伸手抚上她的腹部,“湾湾……你……”他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。


  梁湾却突然披上衣裙,往床榻里边靠去,与秦王拉开了距离。“我知道王爷不会要我的孩子,但是,我要他,为了他,我可以不做王妃,甚至将来,不做皇后,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,你也只需要我在你身边为你得到那个高位……求你……放过这个孩子……看在他……也是你的孩子的份上……求你……”梁湾说到最后小声啜泣起来。


  梁湾眼神里的祈求让秦王愣在了原地,她字字句句都在控诉他的不是,他从前不在意她,疏忽了她,可是现在,他对她的心意难道她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吗?心中的钝痛逐渐蔓延,他下了床,没有穿外衣,径直走出了上房,他浑浑噩噩不知道要去哪里,连城和连诀紧跟在他身后,最后他走到了临湖的暖阁,叫人拿了酒过来,喝得酩酊大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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